—Taking “Geng (Gen), You Shuang Ruo Zhuo, Gan, Dui” as an Example
Keywords:Ancient Words, Popular Words of the Internet, Semantic Change
Copyright © 2024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International License (CC BY 4.0).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认为:“古语词,就是一般所说的‘文言词语’和‘历史词语’。它们是从古代文献中留传下来的古汉语词语,文言词语所代表的事物和现象还存在于本民族现实生活中,但已为别的词所代替,一般口语中已不大使用。历史词语表示本民族历史上的已经消失的事物或现象的古语词。”
随着网络的发展,人际交往中交流工具的使用渐趋多样性,交流手段渐趋便捷,传播速度更快,传播内容也更趋同质化,尘封的古语词因社会语境需要等变化被重启,逐渐成为网路流行语的来源之一。前人对网络词汇的研究多从文化、传播、社会心理等角度出发,也有学者从语义认知角度进行探讨,但对网络古语词的语义溯源和新义产生及传播原因进行分析的论述则较少,因此,本文从这一角度入手,综合社会文化等视角探讨网络中焕发生机的古语词的词义演变以及背后的汉字文化价值和影响。为保证语料的时效性,本文中产生新义的古语词语料均选自近一年来网络用户的真实评论和知名网络平台使用的文章标题、视频标题等,如新浪微博用户、澎湃新闻和腾讯视频。
“梗”可做名词、动词、形容词。作名词,《说文》:“梗,山枌榆。有朿,荚可为芜夷者。从木,更声” [1] ,本义是“一种有刺的植物”,即“刺榆”。此外还有梗概、灾祸、病之意,如《文苑列傳》:“臣所欲言,陛下已知,故略其梗概”,《诗经·大雅·桑柔》“谁生厉阶,至今为梗”,毛亨、郑玄、孔颖达均把此处的“梗”解释为“病”,由于这首诗描述的是周厉王昏庸暴虐,以致民不聊生,国家将亡,因此,有些学者联系上下文语境,把此处的“梗”解释为“灾害、灾祸”;作动词,有阻塞义,《明史》:“群苗尽叛,道梗塞”;作形容词有梗直、挺直之意,如《红楼梦》:“凤姐听说,把头一梗,把筷子一放,腮上带笑不笑的瞅着贾琏道:‘你是真话,还是玩话儿?’”。
“又”可做名词、动词、副词、连词。作名词,《说文》:“又,手也,象形。” [1] 本义为“右手”;作动词,《词诠》中记载“又”作动词时作“有”字用。如《诗·周颂·臣工》:“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作副词,关联两个句法成分,或者在分句间关联两个分句,修饰动词或形容词,在句中作状语。如《春秋》:“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作连词,连接名词、动词、形容词、短语、分句,帮助表达某种逻辑关系。如《朱子语类》:“不唯添了‘而’字,又文势牵强”。
“双”可做名词、动词、形容词、量词。作名词,《说文》“双,隹二枚也。从雔、又,持之。” [1] 即两只鸟;作动词有跟从、匹敌两义,如《文子·符言》:“恶少爱众,天下双”、《淮阴侯列传》:“至如信者,天下无双”;作形容词,意为两个的、偶数的、成对的,如的,如《逢入京使》中的“双袖龙钟泪不干”;作量词,多与数词组成量词短语共同充当句法成分,意为成对的。如《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叒”读音为ruò,古同“若”。《说文》“日初出东方汤谷,所登榑桑,叒木也。象形。” [1] 《康熙字典》“又部字。徐曰‘叒亦木名。东方自然之神木’。又‘精蕰’,叒,顺也,道相似也。古人发明取友之义,从三又会意,同心同德,而后可相与辅翼也。桑字从此,象众手之形,非取其义。”即“叒”有两个含义:一为树名,一为“顺”义。
“叕”读作zhuó,可做动词、形容词。《说文》:“缀联也。象形。陟劣切” [1] ,义为连缀,短处。如《淮南子》:“圣人之思脩,愚人之思叕”;“叕”还有三个读音,读作yǐ的意思是张网的样子;读作lì的意思是系;读jué的意思是速。
“淦”读作gàn,可做名词。《说文》:“淦,水入船中也” [1] ,即水进入船。在典籍中常以地名、水名、人名,姓氏出现,如《后汉书》:“南昌建城新淦宜春庐陵赣有豫章水”,“新淦”即现在的江西省安吉市新干县,再如清代名臣孙嘉淦。
“怼”读作duì,可作动词、形容词。《说文》:“怨也。从心怼声。丈泪切” [1] 。作动词,有怨恨义,如《孟子·万章上》:“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是以不告也”;作形容词,有凶狠义,如《诗经·大雅·荡》:“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义类,强御多怼”。
“梗”在网络中仍多作名词,产生了两个新的意义 [2] :
(1) 表示“值得品味的笑点或段子”。
例:哪里有苏醒哪里就有快乐,他是怎么做到实力好情商高又有梗的。(微博用户2024.2.5)
(2) 指一件本身带有固定意义的事物,现在多用于表示“剧情片段、情节设定”或“流行词语、事件”。
例1:关于换脸这种梗,三色有部经典的无头东宫,双女主,善恶美丑做对照组,所以梗其实不怕老,最重要观众吃。(微博用户2024.3.17)
“又双叒叕”在古代汉语中只有“又双”曾连用过,如《全唐诗》:“凤雏皆五色,鸿渐又双飞”,其他无论三字还是四字都没有连用现象 [3] ,但在网络交流中成为“又双叒叕”成了一个整体,作副词,有一个新的意义:
表示频繁发生,重复次数多。
例2:周深又双叒叕来b站跨年了。(新浪综艺2023.12.25)
例3:又双叒叕入了一个西太后,太喜欢她家的设计了。(微博用户2024.2.5)
“淦”在网络中作语气词。
(1) 詈骂。
例4:淦*爹。究竟是谁的车警报一直在响**要睡觉了。(微博用户2024.2.4)
(2) 语气词,用于表达不满、震惊、惊奇、愤怒等。
例5:我以为今天是星期二,谁知道是星期一,淦。(微博用户2024.2.5)
“怼”在网络中多用作动词 [4] 。
(1) 语言行为上的对抗。
例6:沈阳市场管理员怒怼宰客商贩。(澎湃新闻2024.1.28)
(2) 动作行为上的碰撞。
例7:汽车路上不减速,朝着拐弯车辆怼上去,当场悲剧了。(腾讯视频2024.4.1)
关于“梗”词义的来源,张大春先生在《认得几个字》一书中有详细解读:“人们不认识‘哏gén’字,却又听见有人发出了这个字的字音,从上下文判读,猜想大约是‘好笑’、‘可笑’之义,于是,既不愿意当场求问、也不愿意事后查找,却满心害怕在俗用语言上落伍,想要跟他人捕捉那个字音,并表达‘好笑’、‘可笑’之义的人该如何是好?这种人只能想象一个音近的字,并且猜测它就是原字。……以传播媒体的现况推之,我可以更大胆地估计:就是出于电视公司听写字幕的人员‘无知的创造’,我们如今才会经常将该写成‘哏’的字,写成了‘梗’字。” [5] 由此可见,“梗”是由于音近“哏”字,被赋予“哏”的意义,在港澳台地区先行传播,后被大陆媒体使用,逐渐成为现代汉语中的常见词汇。
“干”字在口语上是一种粗话,具有强烈的侮辱和侵害色彩。为净化网络空间,很多网站上将“干”字屏蔽。“淦”作为一个生僻字,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干”的替代词,用于表达侮辱性词汇。随着相关视频的传播,“淦”字逐渐出现在大众视野,用“淦”字代替“干”字,既表达了强烈的情绪,具有强烈的情感色彩,又削弱了“干”字所带来的粗俗之感,保持了网络空间文明用语。
“又双叒叕”这四个汉字的构造及排列形式极具特点,除去第一个“又”字是独体字,后面三个字“双”“叒”“叕”的构造形式是“又”字依次叠加,在整体使用的过程中人们将“双叒叕”依据形体理解为两个又、三个又和四个又,在这种结构特点鲜明、构造新奇,比“又一次”“再一次”等表示频率和程度的副词更能吸引眼球,而且更能形象地表达频度和次数,加重词义,加深词语的感情色彩。
除此之外,“火炏焱燚”、“人从众”、“水沝淼㵘”、“土圭垚㙓”等字和“又双叒叕”一样在使用过程中见形赋义,并通过反复使用,使新义流传开来。在流传过程中,新词词义逐渐固化,具有了概括性,慢慢形成一类词族。
“怼”在网络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含义是继承古语词意义的“怨恨”,后引申到“大力碰撞、攻击”,到“用语言攻击”,到“调侃、吐槽”等。“怨恨”的含义是人对人或事物的强烈不满、仇恨,涉及到一个对象对另一个对象的对抗情绪;“大力碰撞”涉及到两个物体的消极对抗;“攻击”涉及到一个事物对另一个事物的侵犯。由此,在“两个对象”“消极情绪”“对抗”这些意项上,“怨恨”与“碰撞”“攻击”之间具有相似性。
根据索绪尔的语言观,符号具有随意性。“梗”、“淦”二字衍生出新的意义,具有随意性和偶然性。
“哏”在读gén时意为滑稽有趣或滑稽有趣的言语或动作,读作hěn时则同“狠”,意为非常、凶恶的样子,显然“梗”接替了“哏”的滑稽有趣意。“梗”作为常用字与“哏”音近,被随机选择为“哏”的代替字,由于辨识度高,在接替了“滑稽有趣”义后更有新意,被年轻人广泛使用。
“干”字被当代年轻人广泛运用于网络和口语,表达贬损性词义,具有侮辱性色彩。各大网络平台为保证网络空间的文明和谐,对该字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屏蔽,因此音同的“淦”字被随机选择。与便于理解的“梗”相比,“淦”生僻字淡化了“干”字所带来的粗俗内涵,强化了语句的文明属性。趋雅避俗是社会群体在语言使用中常见的心理认知倾向,在长时间使用过程中语言使用者们逐渐选择“淦”字来代替“干”。
语言中的经济原则是指语言在保证交际畅通无阻的前提下,语言使用者力求讲究效能、经济省力的原则。
“怼”的结构形式而言,单音节结构颇具灵活性,尤其是在现代汉语中。古代汉语到现代汉语词汇系统的变化,一个很显著的特点是由单音节到多音节,复音节化趋势明显。现代汉语中复音节词占优势,但是单音节语素更加自由,是天然的构词语素,构词能力更强。“怼”作为一个单音节词,可以根据需要组成更多的双音节词表意。例“互怼”强调一来一去的互动,“狂怼”强调语言和动作的程度和频率,“怒怼”强调使用者的态度更加强硬。
“又双叒叕”也是语言经济原则的体现,结构上简明情感力度强于“再一次”“又一次”,且弥补了现代汉语词汇系统关于“重复多次”的高强度表达的空缺,为全民所接受,并在官方媒体也广泛使用过后正式被现代汉语所接纳,丰富了现代汉语的词汇,增强了现代汉语的表现力,由于不同于古代汉语用法,体现了古语词的典雅性质。
网络语言的流行不只是一种语言现象,同时也是一种心理现象。某种言语形式只有能够表达人们的心声,得到情感认同,产生心理共鸣,大众才会参与到这种言语形式的复制和传播中,使之成为流行语。因此,人的心理因素对一种言语形式能否成为流行语至关重要。
“梗”“淦”“怼”“又双叒叕”走红,究其原因是符合大众的心理需求。“梗”作为“哏”的“平替”,处在输入法的靠前位置,在以文字输出为主要交流手段的网络平台中具有高效属性,满足当今互联网时代追求效率的要求;“淦”作为“干”的“代替”,是年轻人在网络审核机制等多方面的影响下,为了抒发不满的一种表达方式,较严格的审核机制使得詈骂不得出现,“淦”有效减少了原字的粗鄙感,且满足了语言使用者的情绪宣泄;“怼”间于“打”和“骂”之间,能表达更复杂的情感,新义将内在心理活动外在化,应用范围广,因而受到广大人民的喜爱;“又双叒叕”通过新颖的方式打破原有的语用思维,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明显的直观性和表意性特点满足网友的心理需求,使其迅速走红。
自媒体时代,网络极大地提高了语言交际的频率和密度,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获取信息和宣泄情感的重要手段。首先,网络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自由表达的开放平台,每个人都可能创造新的语言,引起人们认同的言语形式就可能在人们的交流中不断被复制和传播,为流行词的产生提供可能性。其次,网络使得信息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各种新闻媒体、网络媒体、微博、微信朋友圈等个人自媒体的参与,大大增加了网络流行语的曝光次数。短时间内,新的网络流行语反复进入人们的视线,继而引发记忆、复制和表达。因此,网络语言虽然在不断更新变化,但是新鲜、有趣的语言往往能在短时间内被大众同化并传播开来。
语言是生长的,依附于社会发展不断变化,古语词作为网络热词的出现建立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了群体认同并进行了一定规模的传播,折射出当时的社会样态,反映了一定时期内的人们的心理状态。
“梗”和“淦”的出现虽然具有偶然性,缺少规范性和确定性,这也正是网络用语规范化要考虑的问题之一。
“梗”是对“哏”的误写误用,并且与原本的梗并无语义联系和词义派生关系,两者是同形异义词。“梗”在产生和传播过程中无人监管,导致很多人在使用过程中用错字也不自知,如果没有明确进行规范,想在大规模流行过后再进行纠正和普及,就会十分困难。
“淦”字作为詈骂的代替词,它的出现往往经不起推敲,不属于规范完整的语言体系之内。“淦”字的衍生意义在对于语言的长期发展或规范化来说可能并没有显著的实际价值,在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沟通中只承担着小众的、短暂的语义交汇。一旦使用范围超出固定群体,就会产生沟通壁垒,不利于语言沟通功能的发展,使得语言环境恶化。
尤其对于正处于语言学习期的青少年来说,良好的语言环境尤为重要。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络进入年龄愈发降低,青少年在尚未经受完整的语言学习教育,尚未形成规范的语言体系,易受到网络语言环境的影响,对其语言的正确使用、健康的语言传播、价值观培育等方面产生消极影响。
“怼”和“又双叒叕”不同于不合语言规范的流行词,它们的出现引起了人们对生僻字词和特殊字形的关注,使古语词重新焕发活力,并丰富了汉字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这些古语词能够恰如其分的表达人们的情感,填补此前在汉语普通话系统中的空白,因此是值得提倡使用的美词,它们的出现引起了人们对那些生僻字以及字形特殊的汉字的注意,使古语词重新焕发活力,丰富了汉字在生活中的应用。
总而言之,由于网络的推动,部分古语词重新回到大众视野,但在使用过程中,要注意使用是否得当,语言文字本身是没有什么负面和正面的影响的,语言文字的影响取决于使用它们的人以及所使用的语境,语言文字的影响好坏与其使用是否得当密切相关。当然我们也不必对部分古语词的负面影响太过敏感,随着文化自信不断提升,未来将有更多的古语词在现代汉语中得到重新应用或复兴,为现代汉语的发展增添活力。
本文地址:http://lianchengexpo.xrbh.cn/quote/11016.html 迅博思语资讯 http://lianchengexpo.xrbh.cn/ , 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