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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看了《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这本精神病患谈访录的书,蝉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带着对什么样的人是疯子、什么样的人是天才的好奇,我潜入精神病院,和精神病人接触了三个月。
相信大多数人对于精神病人这个特殊群体,都会感到害怕,觉得他们是一群危险的人。
但当蝉主亲自去精神病院老老实实呆了三个月后,发现精神病人才是最无奈、最懦弱、最无力反抗的一个特殊群体。
甚至有时我还会恍惚:那些囚禁在大门里面病人的状态,好像是我自己,也许是屏幕前的你。
尽管你不愿相信,但精神疾病并不遥远,现代高压的社会对于精神病的定义也将越加宽泛。
耐心阅读这篇文章,你能看到形色的病人,或许与你的想象有着天差地别。
还将发现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你能从这些精神病人身上的不幸,或多或少看到自己的影子。
【蝉主接触到的精神病人】
“广播体操,现在开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喇叭里的人喊着响亮的口号,但眼前这群动作各异的人仿佛听的不是同一个广播。
做早操的人大部分是精神病人,个别几个是瘾君子。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排队领药吃的他们,看起来跟大马路上擦肩而过的普通路人并无二致。
蝉主每天7点来到医院,看着他们做早操一直到吃晚饭。3个月的时间,蝉主慢慢跟他们熟悉,也知道了一些关于他们的故事。
【因爱生恨的少年】
医院的大堂其实并不大,只够放下十几张椅子,斑驳的墙面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挂号和拿药的窗口冷清、昏暗,没有人排队。大堂里就只有4个人,蝉主、戴着手铐的少年、还有两个民警。
少年看起来也不过15、6岁,穿着电视里嫌疑犯穿的橘黄色背心,戴着手铐脚铐,神色自若,但太过平静了,搭配着这张稚嫩的脸竟让人有一丝凉意。
后来听值班的医生说,这个未成年少年爱上了同村的一个13岁女孩,因为得不到,就把女孩掐死了。
就在蝉主站立一旁思绪万千的时候,少年被两个民警催促着走去二楼做精神鉴定,之后会怎样,去劳教所还是监狱,蝉主还不知道……
【留学生老马的心事】
穿过昏暗的大堂,后院是一个小型篮球场。天气好的时候,护士长会带病人去球场晒太阳打篮球。球场的另一边,是新建的病院。
新院的四楼是男病区,一个留着小马尾戴着黑框眼镜,并且散发着学者气息的中年男人叫老马(化名)。
四十多岁的老马是留学生,美国斯坦福大学念的金融管理。回国投入工作不久后却开始失眠,出现幻听,敌对周围的一切。经诊断是被害妄想症和精神分裂,转院几次,最后来了这个小地方的精神病院。
为保护病人隐私,脸部会打马赛克
每天下午老马都会背着手在走廊散步。蝉主过去跟他交谈发现,老马思路清晰,逻辑性强,因为留学的经历,谈话间时不时飙几句英语。
谈话间,蝉主已经忘记他是一个病人,或者说蝉主已经把自己想象成是住他隔壁房的病友,从金融谈到星座,他说自己是Taurus(金牛座),喜欢短头发的女人。
【我杀了自己的父母】
“感觉就像剁猪肉一样,我也记不得了。”讲起病发时杀死父母的情景,啊郑把目光移向别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最初见到阿郑(化名)时,第一印象是开朗,老是傻傻的笑。护士介绍,阿郑没有社保,村里的人筹钱让他住院治疗,就是不想让他回村里。
阿郑知道蝉主来拍摄,笑笑地走过来让蝉主帮他和这里结识的好友拍个合影。
【不想家的14岁少年】
14岁的安安(化名)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他的病例上写的是:先天智力低下伴发精神障碍。
但直到蝉主结束3个月的拍摄时,都没有见过安安的家人。也许是因为太忙没时间照顾,才把孩子放在这里;也许是觉得精神病院有专人照顾会更放心?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在蝉主看来,都像是为人父母的自我开脱和安慰。
安安每日下午都和其他病友在这里打兵乓球,打球的时候,蝉主问他想不想家?他顿了一下说:不想。蝉主觉得诧异就追问为什么,他皱着眉沉默着似乎并不喜欢这个问题。
【期盼儿孙福的刘老师】
刘老师六十多岁,几乎是四楼病区年纪最大的。之所以叫老师,是因为年轻时是教书的。
他喜欢跟人拉家常,讲起自己的两个孙子时会特别高兴。但如果你问他什么时候出院,“快了快了,回去我还可以照顾孙子。”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会望着窗外陷入一大段的沉默。
蝉主走的时候,他问:”明天还来吗?“
每天都在角度坐着的病人
【瘾君子里的黑社会老大】
而瘾君子是这里头脑最清晰的,来这里多是因为没钱戒毒,有一些却是吸毒过量导致精神分裂的。
进来前混过江湖的,进来后就成为这里小组织的头头。
机器放在地上,他们好奇地探头看
他们分帮结派,也看重秩序,谁欺负人,通常都是领头的出来做和事佬。
在院里拍摄是有风险的,院里叫虎哥(化名)的瘾君子是这里难缠的人,听说进来之前是黑社会老大,是吸毒吸出了幻觉犯了事才会送进来。
“你信佛吗?”看到你一个人站着,虎哥会走过来搭话。
“你有慧根,你应该信佛。”无论你回答信还是不信,他都会说这句。然后连着几天都拉着你说话企图改变你的信仰。
虎哥在展示他的纹身
【不愿露面的女人】
4楼上一层是女病区,女病区的病人不喜欢陌生来客。对于蝉主的突然来访,她们都停下手里的事情,警惕地观察着蝉主。
蝉主后来才知道,女病人会特别敏感,她们会想着出院后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来过精神病院的,不然就被人看不起或者找不到婆家。
看着她们不安的眼神,蝉主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社会的异样目光对她们来说,格外沉重。
在这个高呼女性平等的年代,平等和尊重对于困在这四墙之内的她们来说,显得遥不可及。
新院5层的女病患区
【刚入院的病人会咬人】
在病院的这些天护士介绍,病区流动性蛮大的,不少回家后因为不按时吃药或者无法适应社会就会再次入院,如此反复。
而初来报道的新病人都是竭嘶底里的,我在病院的时候就遇到过新来的病人把医生给咬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要3个男护士一个医生一起合力按住他的手脚,用特制的轮椅把他安全转移到病房。接下来几天新病人会被分配到独立的房间并戴着和床连在一起的脚链。
病房里的轮椅
除了特制的轮椅和脚链。每天下午、病人都要戴上特殊的手链脚链在护士长的带领下分批带去体检,而体检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药物带来的副作用。
左手绑右脚,左脚绑右手的特制绳手链脚链
【蝉主做了一套精神疾病检测题】
体检的那一层有一间心理测试室,鉴定病人是属于精神病的哪一类型就是靠这间测试室里面的电脑。
测试题目有几套,蝉主随便选了一套来做。测试题的答案大部分都是由A、B、C、D四个选项组成。
题目类型大致是这样:
① 你平时经常觉得别人小声议论是在讲你坏话吗?
A:经常 B:没有 C:有时会
② 你有没有想过自杀?
A:一直都有 B:目前没有 C:曾经有过 D:从来没有
③你憎恨你的父母吗?
A:是的 B:不是的 C:有时候会
其实题目和选项都很简单,5分钟不到就做完一套题。
在测试过程中,蝉主幻想自己是一个有犯罪倾向并且想利用精神病人的身份逃脱法律制裁的人。
而测试结果是蝉主撒谎以及有疑病症。
【没有姓名的女人】
前文提到的病人都是住在新院,但他们之前都是住在旧院。旧院和新院仅一庭之隔,旧院的一楼就是那个昏暗的大堂和门诊部。
而现在旧院还住着一些“钉子户”。
病人用牙膏在旧院的墙上写字
旧院的人都是一些无名氏,她们有的来自越南,有的是本地的,有些是连自己是哪里人都说不出来,唯一的共通点是:她们没有家人,不会有人来接她们。这意味着,她们的余生都不会再见到墙外的景色。
旧院里住的无名氏
负责照顾她们日常的护士说,她们都是一些专项整治活动带回来的流浪者,因为没有家人,没有名字,为了方便管理,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外号。
护士展示的“花名册”
“过节的时候我们从家里带一些吃的分给她们,她们就很开心了。没家人接她走的基本以后都在这里住的了,看着是可怜,但总比在外面流浪要好。”护士说道。
【最常来精神病院的人】
为了防止病人逃跑,这里的病区都被铁栏封锁着,连逃生出口都被封锁。
当蝉主结束一天的拍摄准备离开时,看到铁门外站着一群拿着生活用品和一袋袋水果的病人家属在排队探视。
而在病区门口探视区相聚的病人和家属,往往没有过多交谈,家属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地剥着手里的水果递给病人让他们多吃点。
【还原真相的精神病院纪录片】
无疑,精神病人是个生僻的群体,因为惧怕他们被我们越推越远。只有当一些精神病人伤人事件发生,这个群体才得以被我们想起。
庆幸的是,今年让这个特殊的群体再次成为话题的,终于不再是社会新闻,而是我国一部讲述精神病患的独立纪录片入围柏林电影。
15000分钟的素材剪成了最终呈现在屏幕上的287分钟,导演马莉以旁观者的角度把精神病人最真实的状态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囚》的剧照
马莉在点映现场说:
我们遭遇了困境,还可以想尽办法、做出选择
但是他们太无奈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疾病
谁也改变不了,药物只能让他短暂地恢复到清醒的状态
停药很快就会陷入异常当中
这是无法挣脱的,没有比这更悲哀了
纪录片《囚》的剧照
纪录片里有一个现象引起蝉主的注意,影片里的长春六院,60个病人对应4个医生,一个主任,一个老医生,两个年轻医生。医院在招人,却没人愿意去。
纪录片《囚》的剧照
这个现象在长春六院所属的三线城市是这样,对于蝉主拍摄时身处的这个四线城市的精神病院,这个问题只会越发严峻。
据国家卫生计生委疾病预防控制局的数据统计,截止2015年年底,
我国登记的在册严重精神障碍患者有429.7万例。
其患者中男女比例为1.07:1;
有精神障碍家族史的占4.67%;
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患者高达83.6%;
18~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占76.1%;
患者贫困率达55.3%。
医患比例是1:800
就在昨天,蝉主联系了医院的人说会用之前拍摄的素材写一篇稿子,他很快就回复:
“我们院换了领导,不知道新领导看到会不会有意见,其实现在的医院也改装过,不像以前那么破旧了。”
“理解,我不会透露医院信息和病人隐私。你们现在有心理咨询室了吗?”
“有啊。”
“对了,你们院现在有招到新的医生和护士吗?”
”有招到啊,但你要说比例的话肯定是不均衡的,但我觉得能应付过来。“
讲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有人看了这篇文章,能放下抵触和消极的心态,尝试去了解他们,了解关于精神疾病预防以及治疗的知识。
最起码当事情发生在认识的,亲近的人抑或是我们自己身上时,我们不致于束手无策。
恶、是每个人都有的,不论是不是精神病人;同样的,善也是。当你正视这个群体的时候,你也在正视你自己。
正如马莉说的一样,“希望你们因为这个片子,能对他们有些不同。”
恐惧和逃避来源于无知,只有面对和接纳才能迎来光明,而我们、需要这样的光明。
为了保护病人隐私,很多照片都没有放出来。
什么时候会放出来,也许等到我们都不会再用猎奇的眼光去对待他们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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