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不会写词,但却喜欢词。宋代词人我喜欢的当是苏轼。他多才多艺,在宋代文坛中占据着重要位置。
苏东坡在中国历史上的特殊地位,一则是由于他自己的主张原则,始终坚定而不移;二则是由于他诗文书画艺术上的卓绝之美。
近日开读林语堂先生著的《苏东坡传》,现在主要细读了第一章《文忠公》,从书中提炼出几个关键词,来说一说我眼里的文忠公是个怎样的人。
一是行云流水文之道,不失魔力为真纯。
“真纯”二字,可谓苏东坡诗文的物质。正如传记中言:犹如宝石不怕试验,真金之不怕火炼。
苏东坡认为,做文章“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长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孔子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又曰:词达而已矣。夫言止于达意,则疑若不文,是大不然。求物之妙,如击风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乎?是之谓词达。词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杨雄好为艰深之词,以文浅易之说。若正言之,则人人知之矣,此正所谓雕虫篆刻者。”
苏东坡很巧妙地描写了他自己的为文之道,其行止如“行云流水”,他是把修辞作文的秘诀弃之于而不顾的。只要作者的情思美妙,他能真实精确地表达出来,表达得够好,迷人之处与独特之美便自然而生,并不是在文外附着的身外之物。果能表现精妙而能得心应手,则文章的简洁、自然、轻灵、飘逸、便能不求而自至。
自然,我这等所谓写文之人,生性愚钝,与苏东坡学这些自然是学不了的。我自认为对于事物的敏锐感知,一种禀赋。有了这种禀赋,情思美妙才是顺理成章的事。有时,我们也有过这样的体验,身处一景,心生喜爱,横看成岭侧成峰,则发现无处不美,无处不触及心灵。这时,我们行文时就能顺畅,一气呵成,达到了既能悦人又能悦已的快感。
因此,要学东坡先生“行云流水”之道,当眼中有物,心中有情,情物交融,才能写起来不至于索然无味的文章。
二是乐观豁达真性情,一笑置之淡忧患。
苏东坡一生遇到多次谪贬,原因是与王安石政见不合、乌台诗案、不能容于新党等。虽然他一直卷在政治旋涡之中,但是他却光风霁月,高高超越于狗苟蝇营的政治勾当之上。他不忮不求,随时随地吟诗作赋,批评臧否,纯然表达心之所感,至于会招致何等后果,与自己有何利害,则一概置之度外了。
说到他的真性情,有一例举如下:一次,他厌恶某诗人之诗,就直说那“正是东京学究饮私酒,食瘴死牛肉,醉饱后所发者也。”
前几天教学生学习苏东坡的《浣溪沙》。
原文如下:
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这首词是公元1082年(宋神宗元丰五年)春三月作者游蕲水清泉寺时所作,当时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任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
应该说,这首词正是不服衰老的宣言,这是对生活、对未来的向往和追求。在贬谪生活中,能一反感伤迟暮的低沉之调,唱出如此催人自强的歌曲,这不正体现出苏轼热爱生活、旷达乐观的性格吗?
从上初中开始,读着苏轼的词一路走来,读着他的词慢慢变老,现在也常常被他词中的豪气所感动,暂且不表。
三是悦人悦已真才子,阳光总在风雨后。
写文章,可以最大限度地愉悦自己。这种感受,很多写文章的人都有。
苏东坡也认为最快乐就是写作之时。
他写信给朋友说:“我一生之至乐在执笔为文时,心中错综复杂之情思,我笔皆可畅达之。我自谓人生之乐,未有过于此者也。”
他在给刘沔的回信中说:“轼穷困,本坐文字。盖愿刳形去皮而不可得者。然幼子过文更奇。在海外孤寂无聊,过时出一篇见娱,则为数日喜,寝食有味。如此知文章如金玉珠具,未易鄙弃也。”
如果,写文章只为取悦自己,是底层次的愉悦,而高一层次的则是写文愉悦他人。苏东坡的文章本身就足有这种使人感到快乐的力量。
有例为证——
欧阳修说每逢他收到苏东坡新写的一篇文章,他就欢终日。
宋神宗的一位侍臣对人说,每逢陛下举箸不食时,必然是正在看苏东坡的文章。即使在苏东坡被贬谪在外时,只要有他的一首新作的诗到达宫中,神宗皇帝必当诸大臣之面而感叹赞美之。
但是他的才华,却为某些大臣害怕。于是,就让神宗在世一日,使东坡一直流放在外,不能回朝。
元祐党人碑从建立到被电击,某些大臣想把苏东坡等人赶尽杀绝的想法发生的变化,使苏东坡身后的名气达到巅峰。到孝宗乾道六年,赐他谥号文忠公,又赐太师官阶。
皇帝对他的天才写照,至今仍不失为最好的赞词——王佐之才可大用,恨不同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许多天才的人物,他的一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苏东坡也不例外。